狗眼看人心：直面人性的陰暗文/王珉

近來，現(xiàn)實題材影視作品頻頻受到關(guān)注，中國臺灣的《我們與惡的距離》，中國大陸的《愛上你治愈我》，兩者都以真實惡性事件為主線剖析人性。這和最新上映的《狗眼看人心》有異曲同工之妙，編劇吳楠將朋友的親身經(jīng)歷搬上銀幕，狗因護主被惡犬咬傷，***過程鬧劇百出。電影背后的價值遠超票房市場，揭示出人性的黑暗和中產(chǎn)階級的焦慮。

我們的另一個小孩

電影講述小狗妮蔻為了救自己的主人余峰（黃磊飾演），拼命和藏獒搏斗，被咬得血肉模糊命懸一線。而有權(quán)有勢的藏獒主人，老太太，不僅不道歉，還派流氓百般刁難威脅。身為知識分子的余峰，不再忍氣吞聲，為了妮蔻他絕地反擊深入老太太家中偵查。這次英雄行動，表達他討回公道的決心。一件“狗咬狗”的小事，卻在權(quán)勢的威逼利誘下，成了人與人之間的斗爭，但這并不是一個簡單的二元對立結(jié)構(gòu)。在沖突過程中，藏獒主人對余峰一家百般刁難，使得余峰更加憤怒。其實，余峰的訴求很簡單，只要治療妮蔻和耽誤旅行的賠償，以及一句鄭重其事的道歉。然而，狗生不易，人生更不易。故事雖然圍繞狗展開，最終卻還是回歸到人性的黑暗。

其實，黃磊是最懂余峰的人，因為真實的事件也在他身上發(fā)生過。黃磊愛狗眾人皆知，2008年，他和女兒多多曾養(yǎng)了一只名為“乖乖”的狗，這只狗因為保護他們而被兩只惡犬咬死。為此，黃磊專門撰寫了一篇長文《小狗的天堂》來紀念乖乖。

黃磊寫的那些話擲地有聲：“它從未意識到自己是一只小狗，它把我們認真地當成了爸爸媽媽，我們也從來都相信它就是我們的另一個小孩”。他和妻子哭了一整天，甚至一整年，直到哭不動了。他們最愛的乖乖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，用盡最后一口氣望著主人，像往常一樣順從，那種情感的傷痛強烈得***心窩。而從乖乖走后，黃磊一直把微博的頭像設(shè)置為乖乖的照片。黃磊認為身邊很多生命，都是乖乖以另一種形式和他再見面。綜藝節(jié)目《爸爸去哪兒》中，黃磊和女兒多多又在節(jié)目中養(yǎng)了一只名為“乖乖”的狗，這或許是黃磊向天上的“乖乖”深切緬懷的舉動。

寫實片的現(xiàn)實特色

余峰夫婦都是文化人，至始至終他們都希望對方能道歉，用文明人的方式處理狗引起的糾紛。但并不是每個人都通情達理，一家人被愚弄，嘲諷，甚至恐嚇。終于，余峰被逼成了***斗士，正如他自己所言：“書生逼急了單挑袁世凱”。劇情看起來解氣，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悲涼。

藏獒主人看似對妮蔻之死極度冷漠，深層次表現(xiàn)的是對人的戕害，將善良的人逼瘋。余峰和家人不僅得求著片警處理案子，還要應(yīng)付藏獒主人派來的各種說客，地痞流氓、文化流氓，兼而有之。所以，全家人折騰了一圈，卻還是回到原地，連藏獒主人的面都沒見到，更不要說道歉了。電影寫實了中產(chǎn)階級的困境，這個群體看似衣食無憂，但他們卻是最焦慮的。余峰們所珍視的東西，被權(quán)勢打壓，讓人不由得想起西安奔馳車漏油事件。無法和平解決的事，女研究生只能用極端手段，將自己變成“潑婦”，坐在引擎蓋上哭訴，引起媒體的關(guān)注。大公司面對***的女車主，表現(xiàn)出的怠慢和該片的藏獒主人一樣。4月16日晚，女車主和店家終于達成和解。這個世界很殘酷，叢林法則和競爭無處不在，余峰們只能通過自己的學識，引發(fā)輿論熱潮，從而引起相關(guān)部門重視做出改善。

現(xiàn)實題材中的負面社會現(xiàn)象也在片中依次呈現(xiàn)，余峰一家三代五口，同住六環(huán)外，稱得上中產(chǎn)家庭。但因小狗妮蔻之死***，陷入分崩離析的邊緣。文化人余峰面對外人威脅家庭怒而反抗——臥室窗戶被石頭砸壞，孩子疑似被綁走失……這種反思批判風格，放大流氓小田對原生家庭的威脅。

電影沒有回避黑惡勢力問題，卻直面現(xiàn)實的黑暗和殘酷，片中的小田口中有一幫兄弟，到處打打殺殺。而藏獒主人似乎和***領(lǐng)導(dǎo)認識，企圖找關(guān)系壓住這樁案子。如今掃黑除惡風暴席卷全國上下，小田背后的保護傘究竟是誰值得深思。該片片頭和《反貪風暴4》相似，林峰飾演的奸商曹元元，用強權(quán)推土機碾死了爺爺，也碾壓了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生活。因此，《狗眼看人心》不僅取材于現(xiàn)實生活的熱點話題，而且涉及社會的痛點和行業(yè)的敏感地帶。

《狗眼看人心》的寫實文化，意味著劇本按照生活本真的模樣，揭示現(xiàn)實中的黑暗，表達中產(chǎn)階級群體的訴求。正如張藝謀的《秋菊打官司》，將底層的吶喊***，用藝術(shù)手法渲染給予同情和支持，激起觀眾的情感共鳴。如今的社會人心畸形，急功近利而向權(quán)貴低頭。觀眾通過家中奶奶之口，可窺藏獒主人象征著權(quán)貴。誠如余峰所言，他正在成為自己討厭的人，動不動就找關(guān)系。對照電影在人性之惡的價值觀碰撞中，成為反思自我，升華和凈化人性的直接推動力。

影片的***代表另一條線，余峰夫妻的情感關(guān)系。他們對于***，從開始的高度統(tǒng)一只要道歉，到后面產(chǎn)生巨大分歧，這種分歧表現(xiàn)在弱勢對抗強權(quán)，孤軍奮戰(zhàn)的悲劇性場面，屬于核心表達。正如余峰所言：“你是在乎輸贏，還是在乎是非？”也像片名《狗眼看人心》，狗看到的不僅是真相，更是揭露真相過程中雙方博弈的表現(xiàn)。“咱也活得人模狗樣，關(guān)鍵時刻一個像樣的朋友也沒有……”正是因為國人“在家靠父母，出外靠朋友”的觀念厚植于心，一些本該靠制度應(yīng)辦之事，變得非要求人不可。片中家庭成員探討該找誰壓制流氓小田，托關(guān)系的風氣大行其道，說明規(guī)則意識和契約精神的缺失，人情關(guān)系和求人文化的僭越。人模狗樣的家庭生活瞬間崩塌，余峰在乎是非對錯，他沒有選擇向權(quán)貴示弱，而是死磕到底。電影通過原生家庭的傷痛來窺視社會人心的真實面貌，引發(fā)“天下攘攘，皆為利往”的討論。情與法沒有絕對的公平，“咬狗”也要看主人，其入木三分的深度挖掘和人文反思精神，充滿批判反思色彩。

電影銀幕的狗形象

影視作品中閃耀的明星并非全是人類，動物世界同樣有許多大明星。它們或單純表現(xiàn)狗的世界折射人類生活，或從人狗關(guān)系表現(xiàn)狗的本性，或人狗同臺共演娛樂大餐，或借人狗的關(guān)系反思人性善惡……狗作為人類忠實的伙伴，和《狗眼看人心》的商業(yè)電影角度一樣，如果沒有小狗妮蔻擋在藏獒嘴前，余峰或許已被藏獒咬死，因此余峰一直強調(diào)：“人真的好脆弱”，立體地彰顯人和狗之間的關(guān)系——狗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。

印象最深的，莫過于根據(jù)日本真人真事改編的《忠犬八公》，感人之處在于主人公帕克逝世后，八公依然每天在車站守候，風雨無阻直至衰老死去，如此忠誠的狗難能可貴。《犬之島》同樣描繪狗永不背叛的品質(zhì)，愛犬“點點”與主人阿塔里之間永恒的情愫羈絆，仿佛又重塑《忠狗八公》《導(dǎo)盲犬小Q》《藏獒情未了》《我和狗狗的十個約定》《狗狗心事》等，作為人類忠誠伴侶的煽情橋段，這些電影都以寫實手法折射跨越物種、相互尊重的平等關(guān)系。

從《一條狗的使命》開始，越來越多的電影關(guān)注汪星人這個話題，愛狗人士不吝贊美，狗帶來的那些人性反思。《一條狗的使命》打破單一的線性敘事，以貝利多次轉(zhuǎn)世投胎，表現(xiàn)美國不同時代的社會狀況，用狗的視角拼接六個催淚的故事。《萌寵大機密》同樣具有這樣獨立的動物世界觀，主人不在時，萌寵互相交流，別提有多開心。《那山那人那狗》也不以狗作為主角，而是從父子關(guān)系入手，描繪從隔膜走向認同的過程。《狗十三》中，父親為了安撫女兒，買了一只一模一樣的狗，但女兒卻無法忍受，因為她想要的是原來那只狗，像極了《狗眼看人心》的小田，同樣用“再賠你一只”的說辭敷衍了事。《卡拉是條狗》卡拉是一只沒有“身份”的黑戶狗，某晚被警察抓走，老二拼了命將卡拉找回，由狗折射出小人物的灰色人生。《南極大冒險》和《狗眼看人心》一樣，由真實事件改編，將人性和狗的動物性對照，科學家遭遇極地險惡后放棄雪橇犬，但最終抵擋不住良心譴責，又折回救犬，反諷人性令人深思。

當然，好萊塢狗類題材也有娛樂精神和美國精神，就像《101斑點狗》《都是黛西惹的禍》《小犬當家》《我家也有貝多芬》《飛狗巴迪》《家有跳狗》等，虛構(gòu)的“狗+英雄主義+商業(yè)模式”，似乎也是《狗眼看人心》的成功法則，后者刻畫出具有戲劇張力的寫實電影剖析人性陰暗面。（影評原創(chuàng)，未經(jīng)作者允許，私自將文章用于商業(yè)用途，一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一切法律后果自負。）